楚宁睁从书桌上睁开眼时,已是二日清晨,初冬少见的明媚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桌上。
楚宁用了一会时间,才适应着骤然强烈的光线。
他坐起身子,背上的毛毯滑落。
他微微一顿,看向空荡荡的房间,微微一笑:“谢谢。”
一道红色的虚影似朝着他点了点头,又消失不见。
楚宁从木椅上站起活动了一下身子——
有了魏良月留下经脉窍穴图,昨日楚宁便一边研读功法,一边尝试着运转气机、吞纳灵力。
过程极为顺利,书中提及所谓气感、灵力运转以及灵台结成之法,他都熟练掌握。
此刻丹府之中,除了那枚包裹着黑潮之力的魔血外,下方又多了一层淡紫色的液体,那便是灵气汇集而成的灵湖,待到灵湖足够充盈,配合功法提及的药浴,楚宁便能炼制灵台,踏入四境。
他并不清楚这样的修行速度,算不算快,不过他也无心与任何人攀比。
他的性子素来如此,只求过程中全力以赴,并不愿去多想,结果是否合乎心意。
否则,在沉沙山中,他也不可能撑到最后。
……
吃过早饭后,楚宁与武青等人来到侯府门口
虽然早有预料,但当大门打开时,楚宁依然被府门外密密麻麻的人潮吓了一跳。
“小侯爷,请为我做主!”
“楚相全侵吞我家田地十二亩!致使我老母亲饿死在床!”
“折冲府打伤我夫君,至其瘫痪,我家孩儿上门讨要说法,却被他们关押入狱,至今仍未释放!”
“玉鼎观诱骗我孩子学道,至今生死不明,可怜我那孩子才八岁啊……”
府门一开,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百姓们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,最前方的几人有的跪拜在地,一边哭喊一边大声诉说着冤屈,有的直接掏出一张血书高高举起,想要递上前来。
场面一时间颇为混乱,幸好这时识时务的唐万带着府衙官员赶到,围在楚宁身前,制止激动的人群。
楚宁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,回过神来后,他扫视眼前众人,其中不乏有一些是以往鱼龙城的体面人,做些小买卖,亦或者家中田产丰厚,可此刻这些人都衣衫褴褛,蓬头垢面,狼狈不堪。
这些人尚且如此,可想那些寻常百姓会过得如何艰难。
“诸位。”念及此处,楚宁深吸一口气,大声说道。
听闻他发话,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,一双双眼睛都齐刷刷看了过来,满心期待。
这样的目光,让楚宁有些无奈,他抬眼扫过人群,目光落在一处。
他抬起手,朝着那处挥了挥。
“在呢!在呢!”
人群后方,一个老者挥着手,满脸兴奋的应道,正是昨日为楚宁赶马的那位老郎中——周屈。
显然,对于庸庸碌碌过了半辈子的周屈而言,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小侯爷点名,是件在他看来颇为光宗耀祖的事情。
他笑眯眯的一边挤入人群,一边说着:“借过,借过。”
“小侯爷找我呢。”
那模样,看上去像是唯恐旁人不知,他能与小侯爷说上话。
终于,他来到了人群前方。
“周先生,东西都准备好了吗?”楚宁问道。
周屈忙不迭的点头:“昨天夜里收到小侯爷的消息,老朽一夜没睡,东西都备好了。”
说着,他伸手指了指人群后方,高声言道:“诸位请看。”
只见在街角处,不知何时已经搭好了一座药摊。
“有劳了。”楚宁恭敬的谢道。
周屈连连摆手:“使不得,使不得,都是老朽应该做的。”
楚宁则招呼起唐万等人来到了那座药摊前,周遭百姓正不明所以,却见楚宁直接在药摊前坐了下来,像模像样的摆好了杆称、药碾等工具。
众人脸上的神情古怪,心道这小侯爷不为民请命,怎么开起药铺来了?
“我昨夜闲逛,路过了齐家巷,偶遇齐邱夫妇。”
“他们为治疗黑潮潮汐引发的脓血症,借贷了十两白银,却依然未有根治。”
“还因还不上债务,险些被人掳走孩子。”
“我一番询问才知,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侯府不仅未提供灵明灯对抗黑潮潮汐,而且还默许玉鼎观售卖高价丹药,收剐民脂民膏。”
“我知诸位多有冤屈要诉,但再大的仇,有个好身体,才能熬到报仇雪恨那天。”
“所以,诸位想要申冤,先来我这里把病看了,然后就可以去唐县尉那边,将自己的冤屈记录在案,我晚些时候,会一一审阅。”楚宁看出了众人疑惑,在那时微笑着解释道。
鱼龙城的百姓因为长期没有受到灵明灯的庇护,而大都感染了或重或轻的潮汐并发症。
这种病症,由魔气引发,寻常郎中对此束手无策,百姓们只有硬抗着。
一旦病发,往往会情况急剧恶化,这个时候他们就只能求助玉鼎观,但玉鼎观的丹药不仅价格昂贵,并且只能短时间遏制病症,药效一过,病症反而会更加严重,为求活命就只能再次花高价购买丹药。
一来二去,恶性循环,这三年间不乏有人因此家破人亡。
而楚宁在沉沙山中常年与魔气打交道,寻常病症他或许不太拿手,但对付魔气,他自认为整个褚州怕是都没有比他更了解的。
故而方才有了此举。
这时他拉起衣袖,看向众人,笑问道:“好了,可以开始了,谁先来。”
众人你看我,我看你,皆神情踟蹰,竟无一人愿意上前。
楚宁一愣,下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他叹了口气,又补充一句:“不要钱。”
听闻这话,早已被玉鼎观昂贵丹药吓破胆的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,这才纷纷围了上来。